2012年3月6日星期二

回国小记9



瓜娃子,跑那么远去干什么?”
17年了,斗转星移六千多个白天和晚上都还没想好这个答案.......

回国9,写到9就应该跟酒挂个钩是不是?
9就是酒要喝得久然后就叙叙旧再问他是不是你的舅.....汉语一个“jiu”居然可以变出那么多同音甚至同调的"就舅酒九旧救久究灸揪纠鸠"来,说实在教了几年汉语,老外最头痛的问题之一就是不知道老钟在"就舅酒九旧救久究灸揪纠鸠"地在“jiu”些啥子。
所以各位看官,你们应该庆幸爹妈把你生在中国,让你免受学汉语之煎熬---君不见,我的学生被逼得脸红筋涨的痛苦模样啊!大都是些成年甚至上了年纪的老生,真担心他们犯不着为认读两个汉字把高血压憋翻了。
“你怎么去当了老师?”
是啊,刚去的时候洗碗端盘子也仍旧是雄心勃勃想把 Made In China的东西运到天涯海角来赚他一票!
哪晓得生没逢时,刚识了几个字会说两句话交完了学费爬到了路口就遇到经济危机---阿根廷最常有最特有的银行冻结,由国家来把你在银行存的钱重新安排一下。
差不多一半的积蓄被永久存封了,手头的生意也急转而下。
那个时候才慢慢听说,阿根廷人宁肯冒险把钱藏在床底下发霉也不会存在银行里下蛋生息......当然,有钱的大户在国外都有公司有产业有帐户,一有风吹草动资金马上撤离。

做什么好?
股市在狂泻货币在大贬,治安在恶化社会在动荡。
有路子的就上船走了:阿根廷,别为我哭啼!
做什么好?
把自己问了好几百遍,从开头到最后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家--中国。
回去?
家人亲戚朋友打电话都这样说:回来嘛,不行就回家,家永远是你的家!
感动!
当你受苦落难的时候,哪个来拉你一把你肯定更能感受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的巨大差别!!
好意思吗?
大王无颜见江东父老!不是说找根绳子上梁而是要找条出路。

做什么好?
危机危机,有危也有机。真是这样,两三个月最动荡的日子过去后,清晨带着一缕寒气的曙光终于展现在没路可逃没船可渡的百姓身上:出口,旅游。一个国家的货币大幅贬值后,做出口做旅游必定是两条光辉的大道!
正好看了一个寓言:把牛推下悬崖去!说的是一大家人靠着一头牛耕地,吃得不饱但不至于挨饿穿得不暖但不至于受冻。后来感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朋友把那头老牛推下了崖去,这家人才逼得重找出路后来发了大财赶上幸福的日子。
也好激动,马上把手头的店三下五除二来个清仓大甩卖。我们的牛自己把它推下悬崖去了!
再把卖完店厚厚一叠的阿币换成不薄不厚的美金,换成了机票,带上葡萄酒(终于说到酒字了)橄榄油奶酪等等这边公司的样品,到那日渐富裕的故乡找出路去了!
........
结果不写都猜得到,生意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

做什么好?
自己的牛自己把它推下悬崖去了。
做什么好?
又把自己问了好几百遍。
来的账单要付,两个娃娃要上学,一家人要吃饭,呵呵现在想起来倒有些后怕。
做什么好?
反反复复把自己问了好几百遍。
......
当年时任商务部长的薄熙来来访阿根廷。
当时是无职人员但幸亏门槛不高太太走进了外交部金碧辉煌的大厅参加了阿中商贸促进大会。
“有没有什么收获?”
“没什么,都是些大原则大方向的东西。”
看到我很有些失望,太太搜肠刮肚回忆会场上见到听到的细节:阿中商会的主席说他们商会有一百多个学汉语的。
听到这一句话,就像黑夜里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
“教书,你不是师范毕业的?”
“不想干,能吃得饱饭吗?”

可是我就认定做得!而且可以一举数得!(好处就不一一啰嗦了,其中六年后商务部长陈德铭访阿时太太能在一旁作为商会主席的翻译就是当初谋算的好处之一。)

太太拗不过,去了。
刚开始好惨,光上课不收钱,后来一个月挣得到几百,拿回家赶紧去买米.......

广汉 人,走在推 广汉 语的路上。
教书的头两年好骄傲地把这句话到处说起写起!广汉人推广汉语,如此巧合似乎是天意,而且路走得还挺顺当:从阿中商会走到拉美的名牌大学中国的孔子学院,到跨国公司银行到国家计划部经济部,学生小的只有七、八岁老的有七、八十,有博士硕士专家学者官员,有翻译商人律师老师医生推销员服务员运动员演员外交家歌星......

终于上了路。

“瓜娃子,跑那么远去干什么?”
就是来教书?
好像心已甘情已愿,但这次回国一趟,吃一顿饭可能要几千上万---请得起客喝不起酒,吃饭花好多钱完全是看喝什么酒喝好多酒。

酒,再一次刺激了神经。酒,阿根廷安第斯皑皑雪山下没有污染的美酒,为什么不卖到中国去赚他一票?

“瓜娃子,跑那么远来干啥子?”







雪山下没有污染,得天独厚的种植条件加上欧洲技术的一脉相传,这样的酒不干两杯?


Maradona 马拉多纳牌



Messi 当红炸子鸡


前总统美能,名下的酒厂最早进入了中国市场。七十几了敢娶个小的估计是酒滋润得好!



美酒烤肉,阿根廷的绝配

老窖与探戈姑娘




2012年2月26日星期日

回国小记 8

去了趟绵竹,就一直留在了广汉。
一个多月时间,只一天例外:西南交大国际交流处的正副处长等在饭桌上了,想谈谈大学间进一步的合作互访等事宜,从十二月天天推推到一月,能推到2013年吗?
在成都住了唯一的一晚,顺便见了亲戚见了几个成都工作的同学。

天天守在家中,为啥?
儿女十八父母八十,同龄人家里都该是这种情况吧。
这次回国,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不远不近的秋意。

父母在,不远游。我们这个时代要是哪位君子去认真遵守,恐怕只会落得众人奚落。常回家看看,就是在外儿女退而求之的目标--可三万里路云和月,我的回家常常是夜半梦醒故国回首明月中!

为了两边的父母,天天呆在家头。
一起逛逛超市菜市,公园里晒晒太阳,杀几盘象棋修一修长城,院子里拔拔野草剪剪树枝,闲下来翻翻发黄的照片聊聊童年的趣事---从过去说到今天,从乡村扯到国外,该吃饭了露一手拌个洋沙拉,再传统地切盘腊肉香肠陪着喝两杯小酒..... 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朴朴实实。

这样,外出的打算一一取消,除了在外面吃顿饭。
每次回国,总有些心热念旧的朋友同学约起:三、两年不见,想起昨日情谊--那些渐渐远去无法重来没法修补的光阴故事,无论成功失败,精彩平庸还是得意难堪......要干几杯的念头一旦撩起,哪里还按捺得下去?
而几杯下肚,该说的不该说的,想说的平日不敢说的哈哈哈慢慢就倒出来了,酒啊,妙不可言!
难怪酒价是一涨再涨,席桌上恐怕都是宁肯食无肉不可饮无酒!

吃吃喝喝中国特色特别遇到了春节。
农历二十八那天,吃了七顿饭喝了五台酒一直到夜半三点半,一个人背个包冒着寒气淋着毛毛雨围着县城中心以每圈十八分钟的速度转悠了八圈回味了无数陈年往事后才熬到宿舍楼开小门---都说是给五块十块就可以半夜把门叫开的,但我在铁栏杆前犹豫了几分钟觉得翻墙进去有些冒险,危险不是爬不上去下不来而是被人误会成小偷!又不忍心叫开门人家后半夜睡不好就选择了浪漫的清晨游反正喝得没有一丝睡意--本来想找个咖啡屋上网聊天,哪知道最后只看到了一家面馆冒着腾腾热气的人间烟火.....

烈性的高粱酒二锅头五粮液剑南春茅台,温柔的啤酒葡萄酒马蒂利轩尼诗XO绍兴花雕,顿顿的酒把春节一下就缩短了似的,该回去了!

那天一帮小学同学为主的聚会,饭前声明为了长途旅行戒酒,不过决心只维持了五分钟。
没发现你居然是主角?不一醉方休哪来个热闹?
何况鄙人无权无势操着清贫的职业,在今天人人都在急吼吼地追逐名利做什么都要先掂量一下有没有价值效益的时代,同学的这份盛情还能拒绝辜负?
男生喝得猛女生不示弱一喝两顿吃到喝到天黑。受了那么多杯敬酒听了那么多祝福的话,应该记住哪些是真正对你不错的朋友,那是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判断不清楚的....

还有五十个小时要告别家乡了!
要背乡离井去那个远天远地的ARGENTINA,去那个牛羊比人多、文化语言不同季节昼夜完全颠倒的国度,那个有妻儿有邻居同事学生但没有一个亲戚没有一个同学的地方,有浓得比座前咖啡浓上几倍的孤独寂寞或者叫什么乡愁的精灵,在那月明星稀的夜晚三不五时会爬上阳台把我紧紧纠缠的BUENOS AIRES.....

“你怎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我也说不出来啊。”
就像那边的朋友总喜欢问我为什么要来阿根廷一样,答不出来只好抬头望天。

“下山的和尚要回庙子去了。”过了一段灯红酒绿的日子,居然会留恋尘世生活---呵呵本来想潜心读书五年十年弄个学者来当当,圣人也要墙来隔修行恐怕只能躲在山高林深处。

这一晚,哪个看出了我欲言又止的低落?

成都机场,过完安检。
回头,十米外送行同学的手还在挥着!
Adiós, 刚才家门口朦胧过的双眼又一次看什么都不实在......


再回首,可以打电话,可以上QQ。
不过---

再握手,也许要等上一千零一夜以后。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